世界盃:是民族主義的集體宣洩還是全球化的自由狂歡?

大數聚

201806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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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月14日,隨著東道主俄羅斯以5-0的比分大勝沙特阿拉伯,為期一個月的2018年世界盃正式拉開帷幕。根據國際足聯的統計,2010年和2014年世界盃觀看實況轉播的觀眾分別約有32億人,本屆世界盃估計能吸引34億觀眾,這意味著2018年世界盃有望成為繼2008年北京奧運會之後史上觀眾第二多的實況轉播賽事。世界盃一直被認為是最容易激發民族自豪感的場合之一,然而在這個足球產業高度商業化、全球人口與信息流動的時代,足球賽事在民族主義之外擁有了更豐富的含義,一方面國家隊在資本裹挾下強弱地位逐漸固化,另一方面,球迷則在支持本國球隊之餘擁有了更多元化的欣賞選擇。

世界盃一直被認為是最容易激發民族自豪感的場合之一。《裸猿》作者、英國著名動物學家、人類行為學家德斯蒙德·莫里斯(Desmond Morris)在《為什麼是足球》一書中論斷,足球賽事作為一種現代社會的“宗教儀式”扮演著塑造社區凝聚力的重要角色。他認為,一直以來宗教集會除了是一種公共祈禱儀式之外,也是一種打造歸屬感的群體認同表達,當教堂禮拜的習俗開始退出公共生活,舞廳和電影院等公共場所也受到電視機、電腦等私人娛樂設施的大衝擊,都市居民越來越渴望大型的社區集會,藉此強化某種本地認同感。

“不知怎地,足球比賽倒是在這些變化之中存活了下來,如今還發揮著一個更加重要的作用:人們得以藉機展示自己對當地社區的忠誠,”莫里斯在書中寫道,“對於年輕的足球愛好者來說,許多人都在工廠或商店中過著單調而重複的生活,足球比賽則是'慢性'的一周中的一個'急性'的時刻。對於他們而言,比賽是一種心理上的巔峰體驗,他們獲得了一個獨特的機會,可以通過顏色與標誌、歌唱與歡呼,展現他們在社區中的存在感,以及他們對一個共同目標的共同信念。”

但所謂世界盃,就是本國球迷為由本國球員組成的國家隊搖旗吶喊,熱血沸騰的民族主義場合嗎?從參賽球隊的人員構成來看,事情沒有那麼簡單。“界面新聞”一篇題為《外國裔與歸化球員:糾結的民族認同》的報導指出,在參加今年世界盃的700多名隊員中,超過1/10都不是在自己所代表的國家出生的。有些球員在青少年時期主動選擇“技術移民”,在異國他鄉尋求更好的職業發展,還有些人因為父輩的遷徙或國家的殖民歷史而擁有了移民或外國裔身份。

以代表葡萄牙出戰本屆世界盃的佩佩為例,他在未成年時便離開巴西前往葡萄牙踢球,雖然在2006年他曾有機會代表巴西出戰,但他當時已決定在葡萄牙入籍後代表葡萄牙參加國際比賽。佩佩曾明確表示,在家鄉缺乏認可是他決定加入葡萄牙隊的原因。

18061901迭戈·科斯塔(左)和佩佩分別代表西班牙和葡萄牙征戰,他們二人均出生於巴西。


界面報導指出,越來越多的海外球員是21世紀移民時代的縮影,國際足聯也為此在2009年進一步放寬國家隊的限制——球員可以選擇代表其長期居住的國家出戰,也可選擇代表其出生國,還可以選擇代表其父母或祖父母的國家出戰;在21歲前他可以選擇代表一個國家比賽,21歲後還可選擇代表另一國家出戰。在美國新學院國際關係學教授托尼·卡倫(Tony Karon)看來,這反映了當下國籍概念的不確定性和非二元性特點。

很大程度上來說,足球俱樂部、足球聯賽等現代足球商業化和全球秩序的建立正在消解足球本身的民族主義敘事,並且加劇了國家隊之間在綠茵場上的不平等。“騰訊·大家”作者、英國歷史學家基思·羅威(Keith Lowe)在《世界盃是全球最偉大的賽事》一文中指出,足球運動帶來的巨額金錢大多集中在西歐,這甚至令一些拉美足球大國近年來都在國際賽事上舉步維艱。巴西曾五次奪冠,是世界盃歷史上獲勝次數最多的國家,然而在2006年和2010年,巴西隊在1/4決賽被淘汰,2014年的半決賽里,巴西隊在家門口以1-7不敵德國隊,舉世震驚。

羅威認為,巴西輸球的原因在於雖然巴西擁有天賦異禀的明星球員,但德國隊作為一個團隊的戰鬥力更強。與巴西隊不同的是,德國球員除了兩人以外都是在德國踢球成名的,有一半以上的球員屬於同一傢俱樂部拜仁慕尼黑,這讓球員之間的配合更加親密無間,令德國隊贏得了那一屆世界盃。

“鳳凰文化”刊發的一篇題為《足球,從工人階級平民運動到資本主義商業遊戲》的文章認為,現代足球正在越來越“同質化”,在資本的加持下,歐洲球隊的奪冠優勢正在不斷加強,帶有非歐洲民族特色的打法越來越難以為繼:“隨著整個世界足球的產業體係以歐洲五大聯賽為金字塔塔尖,五大聯賽豪門掌握絕對競爭力,歐洲大陸足球的風格正在迅速擠占其它國家與民族特色風格的生存空間。當五大聯賽的豪強掌握最優渥的資金、最先進的訓練體系、最高曝光度的平台,盛產足球'金童'的地區也只能將自己的青訓人才交付歐洲。”

但從另外一個方面來看,國際人才濟濟的明星俱樂部對於所在國的國家隊而言也是一件禍福相依的事。羅威認為,英國隊在國際賽事上表現不佳,是因為英國足球俱樂部擁有大量國際人才——富有的英國俱樂部用重金購買外援,導致大量英國球員永遠沒有機會在最強的隊裡打比賽,沒有機會鍛煉自己的技藝,也就沒有辦法完全釋放潛力。

從球迷的角度來說,全球化時代的人口與信息流動也讓“支持本國球隊”不再是欣賞世界盃的唯一選項。根據“國家地理中文網”的報導,首次參加世界盃就在小組賽成功逼平勁旅阿根廷隊的冰島隊擁有一群特別的粉絲——把冰島視為第二故鄉的波蘭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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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島隊的“維京戰吼”


在過去的20多年裡,波蘭人一直是冰島最大的移民群體,達到1.2萬人。2016年,冰島的經濟增長勢頭強勁,建築業的工作機會充足,也促使更多波蘭人前往冰島謀求經濟機會。在冰島紮根後,許多波蘭人也愛上了冰島足球。在冰島生活十年的波蘭移民Tomasz Kwiatkowski在接受采訪時稱:“當你在一個國家居住一段時間後,你就會開始對這個國家產生認同。波蘭人和冰島人有一些共同的價值觀,比如膽量和勇氣、永不放棄的精神。冰島國家隊就體現了這些價值觀。”

在羅威看來,足球是當下這個四分五裂的世界中少有的能讓大家團結起來的事情——不同階層、不同政治立場的人可以放下爭議,一起為自己的國家隊喝彩,不同國家的人也能夠為同一場球賽血脈賁張,這令世界盃擁有了超越民族主義的魅力。“我知道很多中國人會在連續幾周里為某個國家的球隊喝彩,彷彿它是自己的國家隊。這肯定是好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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